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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/07/19 明報

玫瑰,樹木。房子重疊
文/黃碧雲

兩件事情都與已經過世的母親有關:「不知怎的總會講到我阿媽。」


John Fung拍房子與景觀,重疊反映,成了香港藝術中心的《樓花》攝影展,廣州
國際攝影雙年展的展出作品,蘇富比的拍賣作品,瑞士巴素一個策展人、日本北九
州一間蜜月酒店的收藏作品,一本會在書展再推出的攝影集,2006 年4月8日17點
55 分29秒拍攝,攝影集的第一幅作品,房子懸在半空中重新組合──「我想講時間
。我拍每一幅照片的時間——你記得那時候你在做什麼?」


既呈現事物,又是時間


「有一次和我阿媽,逛到九龍中藝,她很喜歡那些水晶,她已經有很多,但她還在
看。我告訴她,有一個人中了六合彩,有幾千萬,不過他已經九十五歲,坐輪椅,
眼又矇耳又聾,我說這好不好。阿媽說都幾好丫。其實這是我作出來的。意思即是
,時間是你唯一所有的。」


攝影既是事物的呈現,又是時間。


馮建中說拍建築物是因為他很憎恨這些建築物。「所有的意義不過是大廈名」。
他問關於大廈名:「為什麼中環廣場會在灣仔?」「灣仔與我有關係而且深刻是因
為韓農在灣仔示威時我亦有參與,而並非因為金碧輝煌的大廈。」
他關注的是建築物與人,與生活的關係。


「如果是一條村,有河、有廟、有間舊屋,曾經有個將軍在那裏住。」他說的是現
在他住的大埔。


拍《樓花》的照片的時候,他住在大角嘴。「我見的都是屏風樓。」


「我將大廈拍到像一顆樹。大廈建好了便死了,但我將照片留下。我特別選用這種
德國的相紙,可以保留二百年。那一幢大廈可以留二百年?」

他說另一幅作品:「像心臟。」


很憎恨這些建築物,拍下來這個行為像黃毓民長毛在立法會扔蕉。
原以為是一種抗議。


當初可能是因為發生在母親身上的一件事。


「她過身之前,和弟弟住在亞皆老街先達廣場隔鄰大廈。突然一日在窗口外面,搭
棚要建一個大廣告招牌。我母親在那裏住幾十年了,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街。我母
親喜歡種植物,她老人家,那天弟弟又不在。我母親很生氣,叫工人不要開工,她
又報警,但廣告招牌還是在她睡房外面,晚晚開好光,她失眠,感到很無助,大概
就這樣刺激了她,沒多久她就生癌,一年後過世。」


「後來我們找區議員,我母親就過身時,招牌拆了。」
他開始了拍建築物,以多重曝光的方法,照片拍出來以後,竟然令他喜歡拍出來的
多一些。


「我會放一塊鏡子在鏡頭之下,這樣拍出來就可以拍到倒影,海巿蜃樓。」


呈現的已經不再是眼見的了,「我現在還時常在問,到底什麼是真實的?」


《樓花》完成後,現在在拍舞動的玫瑰,花朵,與樹木,像水墨。
「看起來像水墨,但其實是攝影。」
「景物在動,攝影機也在動。」他意圖以攝影機論述時間。


這第二件事情也與母親有關。


「我母親喜歡種植物。每逢星期六我會和她到花墟買花。我買了玫瑰,有時買別的
花,叫她到公園拿著舞動,扮風吹,我拍照片。我還給她人工,每次一百元。我母
親覺得她兒子我是傻的,叫她拿玫瑰拿花扮風吹還有人工拿,但她掙到錢就是真
。」


母親過世後,他還留了這一輯玫瑰與花朵照片,然後拍了移動的樹木,光影,可以
見到移動的影子,像筆痕。

成為他的時間敘述。


我們理解得比較簡單:有人死了。樹木生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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